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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三十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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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三十】

楊明春並沒有把踏雪的事放在心上。

她一直想著白日裏寧王妃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,難得在夜裏做了噩夢,第二天便晚起了一會。

她是被門口的低泣聲吵醒的。

守在外頭的歲歲聽到楊明春醒來,忙開門走了進來。

楊明春剛從床上坐起來,就看到跟在歲歲身後跑過來一個粉色的小團子。

她看起來只有五六歲大小,哭的滿臉都是淚水:“嗚嗚,表姐~~表姐救我!”

楊明春朝她張開雙手,掐著她的腋下把她抱上了床:“是我們小春慧呀,告訴表姐,是誰欺負你了,表姐給你報仇。”

陳春慧乖乖地靠在楊明春的懷裏,一直哭著也不肯說話。

歲歲替她解釋說:“表姑娘一大早就來了,一直哭著。大夫人差人去陳府問了,聽說是...”

她怕陳春慧聽到,靠近楊明春小聲說:“挨了訓。”

陳春慧是楊明春姑母的女兒,和弟弟陳慧文是龍鳳胎。

當年姑母在生產的時候遭了罪,身子自此不能再懷了。

陳姑父次年就納了妾進門。

姑母不忍對兒子生氣,便把氣都撒到了陳春慧的身上。

還是老夫人怕陳春慧在陳府受苛責,經常把她接到楊府居住。

陳春慧在這裏住的多,最喜歡的便是楊明春這個表姐了。

今日在陳府受了委屈,便想也沒想的過來尋她求安慰。

楊明春拍著她哄了一會,讓歲歲去稟告母親為自己請假,遂安心地在院裏開解春慧。

這種事情往日也曾發生過多次,每到下午的時候,有時陳府派人來接,有時是陳姑父親自過來,楊家就順水推舟的送楊春慧回去。

今日也不例外,申時的時候,下人來報陳府來了人要接陳春慧回府,楊明春便把她送了出去。

又和祖母說了會話,再回到院子裏時,歲歲一臉‘為難’地迎了過來:“姑娘,踏雪怕是不好了,婢子方才找獸醫看過,踏雪可能要熬不過今晚。”

楊明春擰眉:“怎麽回事,不是說只是普通的洩腹嗎?”

踏雪可是太子殿下送來的,如果真的養不好,怕會是個麻煩。

歲歲看看左右,低聲道:“踏雪這幾日一直吃的是太子殿下送來的貓糧,婢子找人問了,那貓糧有問題。”

楊明春有些懷疑。

歲歲知道她的顧慮,解釋說:“婢子找了三個獸醫,可以確保他們三個人私下都不認識,家世也是清白的。”

那就是說,貓糧真的有問題。

楊明春回想著太子當時在送她貓糧時的神情,再加上按照她對他的了解,他不會拿有問題的貓糧過來。

那就是說,此事的背後,還有別的人在。

楊明春的內心裏,起了一股無力之感。

第二日剛起床,歲歲就過來回稟:“姑娘,踏雪沒熬過去。”

這事楊明春心中已經有了準備,她起身道:“先梳洗吧,等會早些出府,我先去皇子所見一見太子殿下。”

踏雪的事是瞞不過去的,與其以後被他發現,還不如現在她主動說出來。

把整件事的裏裏外外,全都說出來。

有些事情她不好查,讓太子親自出手,應該會方便的多。

沒想到在皇子所門口,太子殿下她還沒有見到,就看到從裏面出來的宋元閣。

楊明春有些意外。

“九殿下!”

她叫了一聲,快步朝他走過去。

宋元閣卻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,徑直地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。

待楊明春來到皇子所的大門前時,前方早已沒了宋元閣的身影。

守門的侍衛和她打招呼:“見過明春姑娘。”

楊明春頷首:“最近九殿下發生什麽事了嗎?”

那侍衛點頭。

看她面露疑惑,侍衛開了口:“聽說是九殿下把內務衙的薛總管腿打斷了,此事鬧到了皇後那裏。正巧聖上和各宮殿下都在,聖上聽到消息,也沒說什麽話。”

此事本不該告訴楊明春的,那侍衛也是之前受過她的恩,想著即便是自己告訴了她,也不會有什麽牽連,就把事情原委道了出來。

楊明春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。

宋元閣不是那麽沖動的人,而且打了人,又挑‘合適’的時機讓消息傳到慶吉宮,這樣顧念著聖上和眾位殿下在場,皇後就不能私自給他定罪。

她問道:“九殿下為什麽要打內務衙的薛總管?”

侍衛搖搖頭:“屬下不知。”

楊明春還想再問些什麽,就看到太子殿下從裏面走了出來:“明春,你找我嗎?”

楊明春只得暫時放下宋元閣的事:“殿下。”

她把踏雪和貓糧的事,全都告訴了他。

太子越聽,神情越是低沈冷漠。

他和楊明春的想法一樣,此事有人在暗中做鬼,想要離間他們。

他道:“此事我會查清楚的,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。時候不早了,你先回公主苑吧。”

有他在,楊明春也不好再說自己想找宋元閣,便帶著歲歲一起回了公主苑。

艱難地熬過上午的課程,到了中午的時候,楊明春避開眾人,去了皇子所附近尋宋元閣。

卻是無果。

在公主苑的門口卻是聽說了件事。

是幾個膳房的嬤嬤在等著公主苑裏的主子們用完午膳,好收拾餐盤時,聚在一起無聊說的。

“那可是生生打死的,我瞧著心都疼,也不知道艷嬤嬤怎麽撐下去的。你們說,她到底偷沒偷薛總管的東西啊?”

“她可不是會順東西的人。我覺得啊,肯定又是薛總管看她不順眼了,想借機整她一把,沒想到打的重了些,把人打死了。”

“就是,他做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,哪次不是糊弄過去了。要我說啊,九殿下打的好。”

“是啊,要不是這次鬧大了,下一個說不定能輪到我們誰呢。”

“哎喲,快別說了,被人聽到咱們可就遭殃了。”

楊明春躲在門後,等那群嬤嬤離開之後,才走出來。

她們口中的艷嬤嬤,應該就是她認識的那個艷嬤嬤吧。

想到宋元閣對艷嬤嬤的依賴,楊明春心下一緊,也顧不得會不會被太子看到了,想要去皇子所內尋宋元閣。

剛過拐角的門,眼前是文貴妃帶著大公主經過。

楊明春想躲已來不及。

前不久楊明春的大哥楊春靈和文家公子打架,把他揍得下不了床,楊文兩家雖說面上還是和氣,但私下對對方存滿了怨懣。

此時文貴妃見到楊明春,雖說顧念著楊家,但面上到底有些掛不住。

她又不想在小輩和宮人前失了面子,便立刻轉了臉色,笑盈盈地叫楊明春過去。

文貴妃倒是沒難為她,只是問起她在公主苑的生活和學習情況,興起時還讓宮人搬來琴,說要聽一聽楊明春的琴技如何。

這一耽擱,直到了公主苑下午上課的時間,才放她和大公主一起離開。

“明春,你是有什麽心事嗎?”路上大公主問道。

楊明春道:“沒有啊。”

知道她是不想說,大公主也沒有再追問。

“聽說三公主給了你一只幼貓,叫踏雪?我遠遠的看到過,很漂亮。”

楊明春的臉色有片刻的僵硬。

她知道大公主此時提起踏雪,是為了提醒自己小狄的事。

順帶著惡心她和三公主之間的關系。

她面露傷心:“踏雪吃壞了東西洩腹,昨夜已經死了。”

大公主有些驚訝。

一絲幸災樂禍轉瞬而過。

“怎麽會!明春,好可憐。”

楊明春看著她:“是啊,好可憐。”

她停頓了一瞬,接著說:“踏雪是吃了太子殿下從宮裏畜牧監帶出來的貓糧才洩腹的。殿下已經去查了,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狠心,竟私自調換了貓糧的配方。”

想要離間她和太子殿下。

大公主的眼神縮了一下。

以前還不曉得,現在被楊明春黑黑的眼珠這麽緊緊盯著,她後背竟起了一股發麻的感覺。

“也是,等殿下查到了,一定要好好的罰他。”

楊明春莞爾一笑:“是這個理兒。”

兩人同行進了公主苑的大門之後,連句分別的話都沒有說,不約而同地向相反的方向轉身,回到了各自休息的房間。

***

這一別,直到中元節祭祖,楊明春站在朝臣家眷人群裏,搜尋了好大一會,才看到站在皇子殿下隊伍裏的宋元閣。

他的個子高了一些,幾乎能趕上站在前面的七殿下了。

只是整個人看著很是陰沈冷漠,極為不好接近。

祭祖是在宮殿前的大廣場上,各區域站著的人涇渭分明,並不能隨意走動。

龐大繁縟的祭祖儀式之後,就是入宮參加宮宴。

楊明春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準備等宋元閣看過來時,給他遞信號讓他出去找自己說話。

可等了一晚上,只見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,就是不看向自己。

大夫人看出了她的煩躁,低聲道:“明春,你要是覺得悶,就出去走走,記住,帶著歲歲一起,不可一人。”

楊明春搖了下頭:“母親,我不累。”

她的笑有些牽強,哪怕是經過了極力的隱藏,大夫人依舊看了出來。

她道:“離宴席結束還有很久呢,你看,這殿裏有不少人都去休息了,你也去吧,隨便轉轉也好。”

楊明春環顧四周,才發現就連上座的聖上都離開了。

她點頭:“多謝母親,我很快就回來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楊明春起身,帶著歲歲來到殿門口。

轉身餘光中看到宋元閣還正襟危坐,一本正經地和身邊的朝臣寒暄,她朝歲歲道:“你去找個人告訴九殿下,說我在輕夕宮那邊等著他,讓他盡快過來一趟。”

看著歲歲去找宋元閣的近侍小谷,楊明春才轉身往輕夕宮的方向走去。

輕夕宮位置並不偏,但要從這個宮宴廳過去,還是需要耗費不少時間。

所幸她對周圍的路很熟悉,便一個人悄悄地貓著腰,從荒無人跡的小路過去。

周圍天色早已暗了,好在今日月光還算亮,只靠著它指路,她也能順利地摸過去。

路程還是很順利的,只是在經過一個宮人院時,她聽到了房間裏傳來女子的低泣聲。

此事在宮裏早已司空見慣,楊明春也見過很多次,其中大部分都是犯了錯被主人們懲罰的宮人。

她還要去輕夕宮見宋元閣,本是不想管的。

可是聽著那女子的哭聲很不正常,又尖又嬌,像是在難過地哭,又像是在撒著嬌。

她從未聽過這種哭聲。

楊明春不禁擡起腳步,朝側墻上的窗戶邊走去。

越走越近,她聽到了房裏傳來男子的悶哼聲。

窗戶沒有關嚴,但也只留了一條狹小的縫隙,這並不足以讓她看到房裏發生了何事。

但被扔到地上的衣服,卻清晰地映入了楊明春的眼前。

黃的是皇袍。

下面壓的則是棕紅色的命服,那上面精致的刺繡圖案,是親王及王妃級別才可以上身的。

這房裏的兩人,分明就是當今聖上和寧王妃!

待意識到這一點,楊明春的身子直發抖。

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,可是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,一動也動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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